不久前，一條“2.5億元存款不翼而飛”的消息沖上微博熱搜，也將中國工商銀行南寧分行(以下簡稱工行南寧分行)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。近日，名為“廣西工行宣傳”微博用戶發布工行南寧分行的回應稱，受害人為獲非法高息致資金損失，梁某系個人犯罪行為，將依法處理。
那么，2.5億元存款是如何消失的?梁某的行為是個人犯罪還是職務侵占?工行南寧分行是否應該承擔民事責任?《中國消費者報》記者進行了調查。
存款消失羅生門
梁某原是工行南寧分行個人金融業務部總經理，她主要負責工行南寧分行在南寧市的個人類業務，包括儲蓄存款、理財和個人貸款等。
據目前已公開的裁判文書，2018年初，梁某因自身對外許諾高額利息，需要返還高額本金和利息等原因，產生了竊取客戶資金的想法。2018年9月至2019年5月，梁某以“為貸款企業做存款貢獻”為由，通過莫某等人找有閑置資金的客戶到工行辦理大額存款業務，承諾除給予正常的銀行大額存款利息外，再支付給莫某等人每個月4.5%左右的高額存款收益。
那么，梁某是如何竊取客戶資金的呢?
公開裁判文書披露，除了銀行正常的辦理流程及規定外，梁某對莫某等人以及被害人提出了4點額外要求：一是大額存單的密碼必須設置成借貸企業方指定的密碼;二是存單必須要在她和企業方、客戶方在場的情況下用信封封存，在三方見證下用信封封存好后，三方在封口上簽字;三是存單到期后，必須要在三方見證下打開之前封存的信封，由企業方陪同取款;四是將存單封存后，客戶要將身份證交給梁某或企業方代表去核實客戶身份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這里合作的“企業方”——南寧中厚汽車銷售有限公司其實由梁某實控，該公司的財務時某就是梁某下屬。具體操作時，當被害人錢款存入銀行后，梁某、時某使用事先偽造好的大額存單，將真實存單調換，然后封存。這樣，梁某就同時擁有被害人的真實存單、交易密碼和身份證件，隨即將資金轉往它處。
直至2019年5月，有受害者發現自己的存單被注銷了，梁某瞞天過海的把戲才被戳穿。法院審理查明，這期間梁某共計竊取28個被害人存款約2.53億元。
2021年11月19日，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梁某一案作出一審判決：梁某因犯盜竊罪、詐騙罪、偽造金融票證罪等，被判處無期徒刑，罰金200萬元;其同伙時某被判有期徒刑15年，并處罰金28萬元。
工行是否應擔責
騙子被法辦，但卻留下了1.2億元的資金窟窿，而此時梁某根本沒有賠付能力。為此，受害人要求工行承擔賠償責任。不過，工行南寧分行相關負責人表示，目前司法認定梁某屬個人犯罪行為，不屬于職務侵占行為;受害人受非法高息引誘，通過非正規程序操作，導致資金損失。
對于梁某為何不屬于職務侵占，法院在判決書中解釋稱，梁某具有銀行高管的身份，但其知道無法利用職務便利采用虛假手段，從銀行賬戶中直接支取被害人已真實存入銀行的存單款，故其才通過上述方式完成對被害人存單款的非法占有，其行為符合盜竊罪的犯罪構成要件，并不符合職務侵占罪的犯罪特征。
不過，判決書同時強調，梁某原所屬單位是否退賠責任主體并不在該案審理范圍之內，法院不予評判。
對此，北京尋真律師事務所律師王德怡在接受《中國消費者報》記者采訪時表示，根據相關刑事判決書，在民事上，梁某的行為可以定性為利用了職務便利的欺詐行為。“梁某等人是綜合運用了多種犯罪手段將相關資金侵占的。是否由銀行賠償，得分清楚每筆款項是因何種原因被轉走的。”王德怡說。
王德怡分析，如果儲戶的存款是完全存入銀行，銀行向儲戶提供了合法合規的存款憑證，則銀行與儲戶之間是儲蓄合同關系，銀行有義務保障資金安全。如果儲戶在辦理存款手續的過程中，已發現或應當發現相關的手續存在違法違規，相關的存款憑單上的公章或印鑒是超出銀行政策所允許的范圍，那只能說明相關資金是被梁等人盜竊或詐騙的。
“不過，由于相關犯罪行為發生在銀行辦公場所，且犯罪分子充分利用了其銀行高管等職務身份，利用了其熟悉銀行的公章、證照、文件、信息查詢等便利條件，從而使儲戶產生了合理的信任。從侵權責任的角度來看，銀行的管理失職與儲戶的損失之間存在相當的因果關系，銀行存在嚴重的過錯，仍應在過錯范圍內承擔侵權責任。”王德怡說，目前有很多情況不掌握，因此還無法明確各方具體該承擔的責任范圍。
在王德怡看來，有大額外債的人不適合做銀行高管，銀行在管理方面存在一定的漏洞。他建議，被害人可以在刑事案件結束后，提起民事賠償請求。
記者注意到，針對工行南寧分行的內控管理漏洞，廣西銀保監局于2020年8月對梁某處以終身禁業處罰，對該行罰款150萬元，理由是“內控管理不到位，對員工行為排查有效性不足;異常資金支付業務核查不到位;辦公營業場所管理不到位”。
超額回報勿輕信
記者調查發現，目前工行發行的大額存單利率，3年期以上的利率也只有3%多一點。而在2019年前后，最高收益也不到5%。
然而，上述被害人在梁某處辦理的大額存單業務，除銀行規定利息外，每月還額外補貼4.5%的利息收益。折算下來，年化收益高達54%。銀保監會主席郭樹清早在2018年6月14日就警示，“高收益意味著高風險，收益率超過6%的就要打問號，超過8%的就很危險，10%以上就要準備損失全部本金”。
王德怡提醒說，對老百姓而言，辦理存款儲蓄業務時，務必通過正規渠道，切莫相信有超額利息或回報。(記者 聶國春)
